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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微如草芥,也曾认真地活过

2024-01-18 来源:你乐谷
父亲节那天,我们带着七十八岁的父母出去吃饭。照例,我爸又一次感慨当年他的父亲——我的爷爷没有机会享受到这样的日子,那时候他老人家一吃饭要么就是半碗老咸菜,要么就是一碟子甜面酱。我则想起来有年家里的梨子烂掉了他还舍不得扔,吸溜着吃到嘴里,又笑着说,软乎乎正适合他这样没牙的老人。

纵使微如草芥,也曾认真地活过


想起爷爷不仅是在父亲节,在很多时候,尤其当我的父亲年迈且已超过爷爷当年的年纪,在感受到老年生活舒心安逸的时刻,会不由自主念起他的父亲,那个清苦一辈子的犟老头。
 
我趁机再次向老爸“约稿”——之前曾多次向他提起,他的态度总显得迟疑。我多少能理解他的迟疑,一旦回顾,身世问题可能无法回避,对于这个给了他养育之恩,并且彼此关系融洽、亲情浓厚的家庭,他担心这个“秘密”由他嘴里说出来,会对亲人们的感情造成伤害。但时过多年,爷爷奶奶俱已远去,在世亲人也都心知肚明,并未因此有任何疏离。我劝慰他可以打消顾虑,并感叹道:“我算是跟我爷爷接触最多的孙辈,对他的历史都不太了解,到了下一代恐怕是一无所知了。”
 
老爸不置可否。
 
大约一周后,他竟交“稿”了,而且是经过整理后的第三稿——从以前的旧笔记上撕下来的一叠,因为修改调整的缘故,重新组合后就地取材,用剪成一条条的伤湿止疼膏粘在一起。16开纸,22页,家里翻出来不知多少年前的圆珠笔书写,熟悉但远不如之前流畅的字迹,全篇近五千字。
 
 
尊重老爸的意见,《父亲的回忆》只做为“家史”留存。但依着他文章的脉络,我的记忆闸门也随之开启,关于爷爷的一切像卷着浪花的河水奔涌而来……
 
我的爷爷生于1917年秋,是冀鲁平原西高庄村一个农户家庭的长子。
 
说到爷爷,就不得不说一下他的父亲——也就是我的曾祖(注:老家称曾祖为“老爷爷”)。老爷爷的祖上应该家境不错,儿时读过几年私塾,识文断字,在村里是数得着的“明白人”,谁家红白喜事主事少不了他,谁家有犄角旮旯不规整的田地,他都能给算出来几亩几分。很是德高望重。
 
老爷爷的祖辈传下些田产,他自己又勤勉能干,凡事亲力亲为,只在农忙时雇几天短工,还开了间小酒坊,日子过得越发殷实。但即便如此,日常生活也很节俭,据我爷爷当年说起,老爷爷这辈子很少吃全白面的馍馍,过年蒸上一锅上供,自己吃的还是杂面干粮。
 
土改时按家产划分阶级成分,老爷爷被划为“富农”,在那个年代戴一顶“富农”的帽子可不是小事,至少会被歧视。但由于他家里并无长工,只在农忙时雇几天短工,不存在剥削,加之平素积攒下的好人缘,在村里并没挨整受屈。
 
老爷爷一生娶了三个妻子。第一任妻子生了两个女儿便撒手人寰;第二任妻子就是我爷爷的母亲,只生了我爷爷一个,在他九岁的时候也故去了;第三任妻子生了四个儿子,最小的五爷比我爸还小五岁。但三个老奶奶也没活过老爷爷,他老人家活到九十岁,殁在大年初一。
 
我对老爷爷还有些印象,大概在我四五岁的时候,他进城小住,常会带我出去玩。穿一身白夏布衣裤,光头,下巴上一撮雪白的山羊胡子。我最稀罕他手里的拐棍,经年累月摩挲的手柄油光水滑,一根木头竟能摸出玉石般的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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