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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市发现乡村的声音(2)

2024-01-18 来源:你乐谷

 
湖跑“野”境
更多在城市被我发现的乡村声音来源于人——来自乡村的人,他们如沙土一样撒下多少都如同掉落进城市的缝隙,无声无息,不见踪影。城市始终是它本来的样子,乡村的人也随之变了模样,散落在城市,飘浮在城市,或者定居于城市,城市强大的吸附功能和同化功能改变着他们,校正着他们,融合着他们,唯一可能保留的是他们与乡村曾经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及维系和表现这种联系的声音——来自乡村固有的乡音。当然,城市尤其是小县城,也可能保持乡音之类的地方话,但我确信只有乡村才会坚持那种结实、纯粹、稽古的方言。那声音嵌在血液里,总有藏不住的时候,而且并不仅仅只是一口方言,他们也可能以普通话把自己包装成普通的城里人,或者模仿当地人的口音把自己装扮成本地人,却可能因一声吆喝,一声叹息,一声断喝,甚至一个字什么的,暴露了自己的出处。比如,河南延津人刘震云把“绿豆面”读成“驴豆面”;
比如,邻居发了横财的山东妇人,最贴心的感叹词不是“哎呀”“啊”之类,而是:俺娘!
我在菜市场转常常有这样的遭遇,有时会被一句拾进耳朵的家乡话招过去,在如山的菜堆里一个家乡轮廓的脸正在那儿看秤上的砝子:高高的,放心吧,秤上不亏人。最后三个字“不亏人”,基本可以锁定在离我家大约三五十公里的范围,此乃吾乡人做人的底线——不亏人。同样,骂人怨己的口头禅也常使用“亏人”语,“亏人”予对方是良心上的污点,“亏人”于己则可能是懊悔羞耻或是前世的报应。如果一个同乡丧气地发出,“咱先人亏了人了”,基本上就是把什么乱子弄下了或者被自己的霉运兜得没辙了。
还有一年,在西部某个极偏远的城市出差。一大早,就被房顶传来的正宗万荣方言吵醒,原以为是在梦中听到,可这声音并非幻境,就在头顶,等到声音的主人们下来——原来是一帮做防水的万荣人。这些年,本县域做防水生意的已把业务拓展到全国各个角落甚至国外。某次饭局,偶遇本县万荣一做防水的老乡,本是客气一下问候最近忙啥呢?答道:到德国(德国发音为dei gui)讲学去了。回答干脆且用的还是正宗万荣方言,完全不用遮拦什么。讲啥呢?建筑防水么。好家伙,这是把万荣乡村的声音播撒到德国的城市去了,遂问:讲学用德语还是普通话?邀请咱去,就是用万荣话讲,这样才正宗。这是多牛逼的人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呀,没办法,谁让人家在防水这一块做得太大呢。不过,当真同情那个站在他身边的德语翻译,他(她)不仅得精通德汉两语,还得懂防水专业术语,更重要的是必须听得懂万荣话——一种来自山西万荣的乡间特殊语调。
 
 
还有些声音,并非来自乡村,但带着乡村的音讯。
比如,麦熟时的布谷声声。一只城里的布谷鸟,已经无法得知麦子黄了的时机,但它一样“算黄算割”地呼喊着划过天际,匆忙奔走,号呼不已,一定是继承了来自乡村积淀的基因,即便找不到一株等待刈割的麦子,仍然带来了那熟悉的声音讯息,同样牵着人世的悲欢与忙碌。这使我每年从城市上空得到它们的叮嘱,仿佛在叮咛一个勤劳的麦客,不要错过麦熟的农时。
还有其他往返与城乡之间的飞鸟,见过世面似的,总是大声在我耳畔指手画脚。我每看一行文字,它们就叫一声,每写下一段,它们就雀跃不止,仿佛我的每一段来自文字的记录及获得都得到了它们的恩许,仿佛是它们带我唤出折叠于俗世的喧嚣与纷扰,并从中寻找到了些许安慰和欢喜。它们一趟一趟地飞行,一趟一趟地折返,俯视乡野,打探消息,传递信息,永无尽期。尽管有的乡村像一座座像瘪了的气球,正在逐渐萎缩,正在颓圮合并,但曾经萦绕于它们的声音可能正在汇入更广阔的人群和更悠长的时间之河,它们节拍相合,并非权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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