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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邻屋(二)(3)

2024-01-18 来源:你乐谷
魏东陵当时觉得居延平说话的口气虽然霸气,但又隐约感受到话中的不安和感伤。特别让魏东陵觉得奇怪的是,尽管居延平的话是对他说的,听上去却偏偏像是在自说自话。他本想对居延平说,守住这块地盘当真那么重要么?但话到嘴边他又咽回肚子里。
当我知道延平犯事的时候,我也曾想,如果当初我不去南方,或许会和延平一样……但话又说回来,每个人的生活,他所选择的生活之路都是独一无二的。
冯晓云陷入沉默。魏东陵可能觉得场面有些尴尬,提起茶壶给自己的茶杯续水,热水在碗茶里翻滚,听起来特别响。
不,我不觉得独一无二。冯晓云说,我觉得我们多数时候被生活中的偶然性左右,一不小心就走错了路,进错的房间。
你知道延平他后来为什么又进去?魏东陵问。
他没跟你说吗?
当然没有。
冯晓云叹了一口气,又摇摇头,我也不明白,她低声说,他的理由无法说服我。
我倒是听说过出狱后找不到谋生之路的人会想着回到里面吃碗现成饭,但他不属于这种人啊!他能找到很好的工作,年纪也不大,他可以做很多事,他自己也这么认为。魏东陵不无惋惜地说。
刚出来的时候,他说他整日坐在公园街椅上发呆,实在腻了,就跑到灯笼山公园那边的树林躲起来。他用的是“躲起来”这三个字,我也不知道他怕什么。但他说其实他谁也不怕,就是想躲起来。终于有一天,他忽然不假思索就走到了这里,走进大都会的一楼茶室,坐在这张靠窗的位子上。然后就每天坐这儿,仿佛其他位子不准他去坐一样。有一次我用这句话去问他,他回答说,他是觉得那个位子是属于他的,他才去坐。他一坐就是老半天,从不主动跟人说话。我感觉他在那里做白日梦,一个接一个做。我问他为什么不去走走,和人说话,去做工。他回答我说,居委会丁主任令他不快,街头卖早餐的于老太爷令他不快,送快餐的小冷令他不快,派出所的张警官令他不快。因为他只认得他们几个人。但他确信他们都是好人,都对他没有恶意。
他的话听起来确实够奇怪,别人似乎都变成他的噩梦。
是的,他的话有时听起来就是奇怪。他总是说,出狱之后,他就不是原来的他了。他说只要他在监狱里,原来那个在大都会神气活现的居延平就一直在舞台上。冯晓云瞪眼睛看着魏东陵说,你听听他的话是不是很奇怪?
就是奇怪,可能没他那番不寻常的经历也就无法理解吧。
他还有更奇怪的话。他说每当因为违反监规被关禁闭或被体罚折磨时,他就越发意识到自己的非同一般以及存在的意义。他说监狱重视他,知道他的厉害才那样对待他。每当我听说这番话,就怒不可遏地想骂他是变态,是精神病。
你骂他了吗?
当然没有,我有什么资格骂他呢?
你觉得他想重回监狱的理由是什么?
我不知道,他说的似乎可信,但又无法理解。
可信是因为他没有理由撒谎,无法理解是因为我们没有他的经历和心理演变。
我觉得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自己都不完全明白他那样做的真实理由。
你这句话听起来挺有意思。魏东陵想到那天和居延庆在这里交谈时,有时会觉得看到一片疑云从居延平的脸上飘过。他不觉得那纯然是幻觉,他认为那是居延平对他自身的真实的不解和疑虑。
他或许就是所谓的跟着感觉走吧。
我原以为他看待世界的角度变了,变得不对头了。现在看来可能正相反,他看待世界的角度没变,但世界变了。因此一个变幻莫定的世界对他来说显得虚而不实。
他常常在这里一坐就是大半天,孤独而空虚,一个接一个做白日梦。
我听说在里面待久了,刚刚出来都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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