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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长征(2)

2024-01-18 来源:你乐谷
世间的好多事都是这样,来得不易,才懂得倍加珍惜。
一年后,母亲参加了县里组织的民办教师考试,考了个第一名。工资上调了十块钱,但更令她欣慰的不是这每月多出的十块钱,而是她终于成了可以到乡中心校去开会的“老师”了。
女大当嫁,母亲嫁给了当兵复员回家的父亲。新生活开始了,一切那么平常自然,波澜不惊。母亲说,当时她挺知足的,一份稳稳当当的日子。
可是紧接着大批的中专生开始分配到乡村来,县里开始着手教育改革,清退部分代课和民办教师也是其中重要的一项。文件规定,所有上课的教师必须具备中专以上正规学校毕业的学历,鉴于本地实际和从社会稳定出发,允许符合一定条件的民办教师通过考试到正规的学校进修,然后转为正式教师。母亲各方面都很优秀,但就一条死死地卡住了她:工作必须满五年以上,而母亲只差一年。
当时,村里的日子已不那么难混了,粮食打的也多了,再种些棉花、花生什么的,收入也不少,况且父亲那时又去县里的运输公司开大货车,工资也不少。父亲说:“不教就不教了,咱又不是除了这,挣不来那几十块钱。”
待在家里的母亲,吃不下、睡不着,人也迅速地瘦了。好多人也来劝,可是母亲的心还是安不下来。那是母亲头一次深刻地思考,也许那份工作,不仅仅是那几十块钱的事。
母亲去找中心校长沟通。几经商讨,乡里鉴于她教学成绩一直不错,同意她仍继续代课,明年再考,但不是参加县里组织的考试,而是要参加省里的考试,考上正规的学校才行。就这样,母亲一边教书、一边复习,一样也不敢放松。第二年,终于考到外县的一所职教中心的幼师班,但必须得脱产去上三年的学、拿六千多块钱的学费。
而当时的我,还不满周岁。
父亲没说不同意,也没说同意。但奶奶说什么也不同意,说就为挣那几十块钱的工资,把孩子扔下,把家扔下,不值!一个女人,还是要顾家、顾孩子、顾日子。
母亲给奶奶跪下了,说“这学我得去上!”
第二天,母亲抱着我哭得泪珠子像撒了一地的豆子。然后,狠着心一扭头骑上了车子,母亲是骑自行车去一百三十多里路外的邻县职教中心念幼儿师范的。母亲带上一些干粮、咸菜,一个简单的包裹。五天后母亲又骑着车子回来,从星期六的早上五点骑到下午三点。邻居张婶说,那时你妈骑车子回来,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忙忙慌慌地去抱孩子,那时你小,好几天不见娘,一脸地陌生与慌张,害怕地哇哇大哭,你妈也哭,心像碎了一地,泪也洒了一地……
母亲就这样,每个星期从学校到家往返一次,每次还从上学的县城花几块钱给我买点村里见不到的新鲜样的零食,或一两件小衣裳,那是她不坐汽车省下来的路费。
三年,很短:只有三个春夏秋冬;三年,很长:一个有孩子、有丈夫的女人骑着车子骑了三万三千多里路。
那是她一个人的长征。
母亲曾经跟我说过,毕业那天,她抱着那张薄薄的毕业证哭了,因为她终于不用再来回跑了。也终于不用再看婆婆的脸色,不听丈夫的叹气,不跟孩子分离了……
母亲就是用这样一个“长征”,完成了她名正言顺的公办教师身份,然后做了一辈子,平平凡凡的老师。
母亲有一本老日记,母亲在日记里说,她很知足,唯一的遗憾是,那三年,她离开我的那些日子,她这辈子再也没法补回来了。不管,她自己多么加倍地疼我,她总觉得是无法补偿的缺憾。
我捧着那本日记,一下子脸红,泪如满面。
“妈,你不欠我。是我欠你,都说儿女是这辈子来讨爹娘债的,是我欠你的呀,妈……”
世间每一场母爱都是一个“长征”,不管是千千万万个操劳的日子,还是一粥一饭、一针一线的照顾,日夜不停地牵挂,都是她一个人的“爬雪山”、“过草地”,而她还是渴望这“长征”永远没有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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