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秋

邻居嫂子去市里给儿子看孩子，临走前把两间小院的菜地留给我母亲管理。八十高龄的母亲向来闲不住脚，她每年都会在门外开辟两三块小菜畦。如今，她终于拥有名副其实的菜园了。清明前后，母亲开始忙着育苗、翻地、播种、浇水……我们一回家看不到她身影，定能在菜园找到她。我戏谑道：“母亲忙于开荒种菜忘了一切。”父亲也是抱怨不止，腿疼还不好好歇歇。可母亲说歇着没劲，浑身不自在，不如有点事干。
 
勤劳一辈子的母亲是种地的好手。一畦畦鲜嫩的小菜苗破土而出，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呈现出一派生机。黄瓜、茄子、豆角、油菜、辣椒星罗棋布般布满小院。爬墙的藤蔓类蔬菜，诸如丝瓜、苦瓜、冬瓜在墙角处也不甘示弱，和其他蔬菜平分春色，一墙绿，一院绿，绿得发光，绿得耀眼，放眼望去让人心生欢喜。

蔬菜开始挂果了。顶花带刺的黄瓜，细长翠绿的豆角，圆滚黑紫的茄子在藤蔓中竞相炫耀着。母亲笑盈盈地摘下第一批蔬菜，她和家人、邻居一起分享收获的喜悦。立秋前后，蔬菜到了最旺盛的时节，茄子、豆角、丝瓜等蔬菜吃得大家没有新鲜感了。侄女也说吃够了豆角茄子，看见它们没有食欲。母亲的菜打发不出去，囤积的蔬菜堆满了桌子，母亲开始晒秋了。
 
所谓晒秋，其实就是把吃不完的蔬菜晒成干储存起来。晒秋，是有讲究的，分门别类，做法各有不同。比如豆角是先焯水，然后晾晒在院中铁丝上或竹席上；茄子、丝瓜不需要焯水，直接切成片晒成干；苦瓜切成丝晒干。母亲切着茄子说：“过去晒这些是为了储存备用，在以白菜为主的冬天换换口味，还可以在第二年春季没有蔬菜的时候享用。如今一年四季新鲜蔬菜不断，年轻人不喜欢吃这些。我闲来无事，储备一些，一来蔬菜不会浪费了，二来忆苦思甜，让年轻人得珍惜现在的好日子！”母亲每天在菜园和在小院中忙碌着，摘菜、清洗、切片、晾晒……窗台上、阳台上、场院中的蔬菜干是我们家小院一道独特的风景。晒干晾透之后，一袋袋装好，储藏在通风干燥处。
 
苦瓜干泡水清热解毒，还可以降低血糖，血糖高的家人自从喝起苦瓜水，纷纷说有疗效。过年时，擅长厨艺的二哥把腊肉和蔬菜干搭配组合，做出别具风味的家常菜。腊肉炖茄干，浓郁的肉汁慢慢地渗入茄干，菜香肉香完美融合一起，筋道的茄干，一下子就征服了我们的味蕾。干煸豆角也是一道受欢迎的菜，直叫我们大快朵颐一番，其貌不扬的蔬菜干变为不可辜负的美食。疫情期间封村时，物资流通不畅，母亲的蔬菜干解了燃眉之急。年幼的吃个稀罕，年轻的吃个新鲜，年长的吃出了情怀。
 
玉米、黄豆大丰收。母亲挑选出个大颗粒饱满的玉米，一溜排列在阳台上晾晒。玉米晒干后，她把玉米粒拧下来，用筛子筛选，拣去杂质，磨成玉米面，蒸饼子、熬粥，清香四溢，吃起来格外香甜。母亲说：“你姥姥在经济困难时期，每当做饭时，就对着灶台上的灶王爷祈祷‘灶王爷呀灶王爷，什么时候让我一坐在灶台前就可以蒸玉米面饼子啊！’吃一顿玉米面饼子，对你姥姥来说就是一种奢望。我活这么大岁数，苦日子经历过，好日子也享受了。眼瞅着现在的生活一年比一年好，我知道好日子不是灶王爷赐给的，而是党的政策好呀！”望着母亲，她安详的脸上写满对生活的热爱，对党的感恩。
 
晒完玉米，圆滚滚、金灿灿的黄豆开始“粉墨登场”，阳台、院中一地金黄。母亲戴着老花镜，一点一点捡出里面的沙石、坏豆等杂质。曾孙达达在母亲身边或坐着，或跪着，或趴着，效仿着母亲的样子乱捡一通。祖孙两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中，多么唯美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