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剿杀麻雀”的回忆(2)

5时正，当年的北京市副市长王昆仑一声令下：“开始！”全市立刻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枪声轰响，彩旗摇动……学校内，班自为战，各个角落都有人值守。震天的锣鼓声，鼓号声惊得麻雀在天空中横冲直撞，不敢降落。人人手持武器，彩旗、脸盆、破锣、竹筒、铁管……千万双眼睛盯视天空，望到麻雀的影子，呼喊声响成一片。麻雀在天罗地网中乱飞，找不着栖息之所，有的飞着飞着一头栽到地上，有的被轰到施放毒饵的诱捕区吃了毒米中毒丧命，有的被同学的弹弓击落坠地……屋顶上能看到许多横躺竖卧，惨不忍睹。
 
不时有玻璃被石子击碎的声音，学校领导下令，校园内不准使用弹弓。于是弹弓手转移至大操场。
高年级的几个男同学，抬着学校仅有的两部梯子，看到屋檐下、墙壁上有洞，就支起梯子，爬上去，用竹夹子掏麻雀。麻雀都飞出去了，只掏出了一些鸟毛和鸟蛋，鸟蛋裹在鸟毛中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里面的小鸟才刚刚成形，掉到地上血肉模糊。
 
听说“围剿麻雀总指挥部”还派出30辆摩托车四处侦察。解放军的神枪手也急驰八宝山等处支援歼灭麻雀。市、区总指挥、副指挥等乘车分别指挥作战。天坛“战区”，到处是鞭炮和锣鼓声，30多个神射手埋伏在歼灭区里，一天歼灭麻雀966只。宣武区陶然亭一带共出动了2000居民围剿麻雀，麻雀被轰赶到陶然亭公园的歼灭区和陶然亭游泳池的毒饵区里，在大半天时间里，共消灭麻雀512只。
 
北京城里几百万人布下天罗地网，围剿“害鸟”的战果极为辉煌！奋战整日，到19日晚上10时止，据不完全统计，全市共累死、毒死、打死麻雀8.3万余只……这还不包括受株连的乌鸦、喜鹊和其它鸟类，其中不乏多种对人类有益处的鸟。
这一场奇怪的剿鸟战斗，如不是1958年4月20日最权威的《人民日报》留下的真实记载，后人当视为天方夜谭！据称：从4月19日至21日，北京市300万人连续突击三天，共歼灭麻雀40余万只。
 
在中国历次政治运动中，舆论导向至关重要。一些文化人往往迅速以诗词、歌曲、快板、等“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文艺形式”来鼓动。在消灭麻雀的运动中，最有代表性的一篇作品出自大文豪郭沫若之手，诗曰《咒麻雀》：
麻雀麻雀气太官，天垮下来你不管。
麻雀麻雀气太阔，吃起米来如风刮。
麻雀麻雀气太暮，光是偷懒没事做。
麻雀麻雀气太傲，既怕红来又怕闹。
麻雀麻雀气太骄，虽有翅膀飞不高。
你真是个混蛋鸟，五气俱全到处跳。
犯下罪恶几千年，今天和你总清算。
毒打轰掏齐进攻，最后方使烈火烘。
连同武器齐烧空，四害俱无天下同。
 
“犯下罪恶”的小小麻雀在全民围剿中，弄得几乎断子绝孙了！但荒唐之事违反常理，恶果终现：当年，农田里的害虫几乎没有天敌，而让粮食严重减产。次年发生了极为严重的饥荒。
不久后，很多鸟类学者通过野外研究，证实了在麻雀的食谱中，人工种植的谷物仅占不到50%的比重，他们的研究成果甚至发表在中共中央的机关报《人民日报》上，这是绝无仅有的。
 
他们强烈的反对意见终于得到了中科院的支持，1959年11月27日，中国科学院党组书记张劲夫，综合生物学界的意见，向中央写了一份“关于麻雀问题的报告”。毛泽东主席在1960年3月16日起草的《中共中央关于卫生工作的指示》中明确提出：“麻雀不要打了，代之以臭虫，口号是‘除掉老鼠、臭虫、苍蝇、蚊子’。”
大跃进的年代，剿灭麻雀大战放了卫星，我当年年龄尚小，但兴奋了许多日子，至今留下深刻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