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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枣儿又红了

2024-01-18 来源:你乐谷
朋友从老家捎回一兜枣儿来,分给大伙儿尝尝鲜。我眼前便浮现出老家院子里的枣树。
姥姥家院子里的枣树。
颗颗闪亮的红枣玛瑙般地挂满了树,整院子都喜庆起来。
姥姥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身上一件白洋布侧襟盘扣的袄褂穿了不知多少年,泛着岁月的青白,姥姥太过日子了,一针一线都是好的。她时常坐在厅屋的门台前的一只四腿儿的小枣木凳上,秋日温和的阳光柔软地洒了她一身。
她脚前的竹篾簸箩里堆满了红红的枣儿,这些枣儿,是她的财富,也是她的希望,也包括牵挂。
姥姥一辈子生了六个女儿,没生一个儿子,这让她在经常无端咆哮的姥爷面前总是无声地忍让,也无声地操劳,从不大声说一句话;不耐烦了,顶多说一句“你这倔老头子呀,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姥姥这辈子最喜欢枣,也离不开枣,因为枣顶用。姥姥用房前屋后的那一片枣林,一年一年,为六个女儿都准备了“跟帮带遛儿”的嫁妆,没让一个闺女嫁得寒酸。
每嫁一个闺女,姥姥就哭一回,到最后,不哭了,因为最小的女儿也嫁了。从此后,姥姥再没的哭了,一句一句都变成了语重心长的嘱咐“跟人家好好过日子,穷富不是要命的计较,和睦才是长远的根本……”
姥姥的每一个女儿都嫌她唠叨,不是躲着,就是不耐烦,赶上心里有委屈、有气的时候也跟她吵架、顶嘴,这种时候,往往是以姥姥的失败、妥协告终,用一声长长地叹息画上句号。到最后,娘和这些姨们也都老了,孩子一大堆了,吵不动了,姥姥也更老了,老到只剩下最后一口气的交待“你们都好好地过……”
她的六个女儿,跪在灵前哭了一场、又一场,她们也终于明白:当娘不容易,当六个女儿的娘更不容易。
我娘是老三,生我的那年,难产病重,之后一直身子羸弱,所以,我成了姥姥的十一个外孙、外孙女当中,带得时间最久,疼得最多,也惯得最不像样子的孩子。
每一个生命,都是这世界的宝贝。无关美丑,无关贫富,无论你光芒四射,还是平凡如一棵小草。你总会是一个人的宝贝,也总会有一个宝贝是你的。
我是姥姥带大的。我是姥姥的宝贝。
姥姥每年把打下来的那些红枣儿都仔细地一一筛选,分类装进不同的口袋,上好的、中好的、一般的,基本都是卖掉,换回一家的柴米油盐,也慢慢攒下一些钱,以备急用。所谓的急用,基本都是给了她六个女儿,上学、出嫁、孩子生病,没有让一个人为过难。
姥姥卖枣的钱,成了她们的“大救星”,让她们心里坦,让她们不害怕。
品相不同的枣卖不同的价钱,这是姥姥的精打细算,姥姥说这样卖的钱会比掺和在一起卖,卖的钱多。姥姥没上过一天学,大字不识一个,但姥姥的这份“细算”,不输任何精明的商人。到最后,家里剩下的,那些干瘪点的,姥姥也是细细再挑一遍,有虫眼儿的是坚决要扔掉的,毫不犹豫。姥姥说:“被虫子钻了虫眼儿的枣儿,即使外面看着再红艳,吃到嘴里也是苦的,因为心儿里坏了。”后面的话,姥姥没说,长大后我明白了,其实她是告诉我们:人也一样。
姥姥把这些不怎么好的枣儿,用水煮了,然后晾干,那些枣儿照样也能变得肥肥厚厚,甜软如蜜,然后用这些枣儿,给我们蒸枣馍吃。姥姥家,一年四季都有枣馍吃。
姥姥也拿这些枣儿送人,送邻居,送村子里相互帮衬的人,积人缘,还人情,用她最朴素的道理和最平常的物什——她的枣儿,交人、善友,一生与人和气,不争锱铢,满怀慈悲。
我当然也成了那个吃枣最多的孩子。姥姥坐在门前抱着簸箩认真地挑枣儿,我就给她捣乱,冷不丁往簸箩里抓一把,往嘴里填,姥姥便急促地一声声叫着“小祖宗!小祖宗!吃物莫争嘴,行事莫贪急。要命的来……”一边捉住我的小手,一边从那几颗枣中挑出一个最肥大的,先看看有没有虫眼儿,待放心了,才嗔怒一下塞到我嘴里道:“记得吐核儿,把核儿吃到肚子里,要长出树来,可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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