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趣谈｜西瓜

雨沙沙响，山顶连云连雾，看不清楚，山坡上也有一团团雾，慢慢往上爬。芋叶上溅起的雨花，一朵朵，一朵朵，水珠晶莹滚圆，风吹叶晃动，水珠跟着在叶面上流走，像是调皮的小狗。
雨花把我的脸都溅湿了，头发也湿透了，哥哥的头发也在往下滴滴答答地掉水珠子。赤脚踩在瓜地里，感觉泥巴在脚趾缝里钻来钻去。风吹过来，身上有点冷，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哥哥回头看了我一眼，说，嘴唇都乌紫了，我们赶紧回家吧。
没想到第一次出来偷西瓜就刮大风，下大雨，真是运气好！也不管什么西瓜了，哥哥就把我背上，往回走。
西瓜垄里缠缠绕绕地，都是西瓜藤和叶子，哥哥走着走着，突然大叫一声哎哟，就赶紧跨出瓜垄，把我放下来，放到旁边的路上。
哥哥坐到路边的草地上，翻起左脚掌看，血从脚掌中心冒出来，有点暗红，被雨水冲着，流到草叶上。哥哥说，踩到钉子上了，真倒霉！种西瓜的真坏！怕人偷他家西瓜，就藏铁钉到瓜垄里。就不怕自己家人踩到吗？
哥哥你疼吗？
一点点。哥哥忍着眼泪，弄了一些土末，涂到伤口上。血从土末中渗出来，又被雨水冲走。过了一会儿，好像不流血了，哥哥就拉着我，要把我背起来。
哥哥你不疼吗？
不疼了。哥哥说，就把我背上往家走。
雨噼里啪啦地下着，好像有人在天上倒水，可能是生气了，使劲倒，使劲倒。河边的芦苇全都趴在河面上，不敢起身。矮岽背流下浑浊的泥水，夹带着草叶、树叶和枯枝，有几棵小杉树断了，是风雨吹断的。
大雨点砸在我头上、脸上、背上，都有点痛。不说，不能说，忍着，哥哥的脚肯定疼，都流血了。
到家了。总算到家了，我大声说，哥哥脚踩到钉子上了！哥哥脚踩到钉子上了！
爸爸妈妈赶紧围过来，姐姐也围过来了，我像猴子一样从哥哥背上溜下来，忘了冷。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喝盐开水，哥哥也是。
姐姐端来一盆清水，给哥哥洗脚，妈妈拿了家里常备的药酒，给哥哥清理伤口，爸爸把后院采来的金创药嚼碎了，糊在伤口上，再撕了一块旧布条包上。终于收拾好了，哥哥一直忍着眼泪，没有哭。
妈妈骂种瓜的缺德，瓜地里藏钉子，也不怕扎到自己。
爸爸说，别骂了，就不该去偷人家西瓜。平常吃一个两个西瓜，也不是吃不起。
爸爸说的对。可是他不知道，去瓜地挑西瓜，这个摸摸，那个摸摸，那才好玩。会昌佬挑西瓜来卖，你只能看，看中哪个就称哪个，不过瘾。还有，西瓜圆圆滚滚躺在瓜地里，看上去就特别好看，比家里南瓜扁扁地躺在地里还要好看……爸爸不懂，爸爸也不会听我说。
哥哥会听我说。不对，是哥哥告诉我的。哥哥告诉我好多事情，还教我唱歌和抽烟呢。爸爸要是知道哥哥教我抽烟，非打死他不可。
烟难吃死了，我就想到西瓜地里摸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