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忆

南山忆

本文核心词：
清明时节，灰白色的天空下着丝丝细雨，连绵不断，整个南山连同着南浦江都笼上了一层薄雾，隐约间，似乎还能听见渔民与渡客的吆喝交流的声音。
一叶扁舟于南浦江的薄雾中缓缓泛行，小舟泛行很慢，舟上之人似也不大在意，就任由着水波与江风在江中漂泊着，只顾着欣赏沿江的风景或陷入沉思。向小舟中的人细看去，可见这人大约六十好几，身着绿蓑衣，头戴青箬笠，面容沧桑，神情平静淡然，但眉宇间却有着化不开的郁结之气。
丝雨连绵不绝，小舟漂泊不定。至傍晚时分，江中薄雾稍稍消散，江畔渔火零星亮起，隐约可听见那渔家的欢声笑语。老人平静望着这些渔火，稍有出神，神色间竟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期盼。回过神来，老人只余一声轻轻的叹息。
小舟继续漂泊一片竹林时，老人便起身下了小舟，一步一缓地在竹林中行走着。行至竹林深处，出现在老人眼前的便是一座寺庙，寺庙前立有一块残破的小碑，依稀可看清“南山寺”三字。老人静默立于寺庙前，不一会，便隐约听见声声经诵从寺庙中传出。老人合上双眼静听，一遍又一遍。
不知听了多久，老人从经诵声中转醒，睁开已有些许浑浊的双眼，再次缓步离开竹林，回到小舟之上。小舟再次漂泊，来到一处苇岸，芦苇青青。苇岸之上，红亭静立，似在望南山，又似在望老人。老人停下小舟，取出一壶清酒，步入红亭之中。老人抖了抖绿蓑衣上的雨露，摘下青箬笠，望了望江面，又望了望南山，默然将手中酒杯满上，对着南山推杯示意，邀南山对酌。四下寂静无声，南山相对无言，老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此时老人年迈萧瑟的身形竟显露三分英雄气概。杯酒饮尽，晚风拂起，不知何处的黄色纸钱漫飞飘落，老人银白须发轻轻拂动，料是谁家新丧痛，料是英雄迟暮悲。
夏夜，月色皎洁如玉，虫鸣不歇，草木繁茂处萤光点点，闪烁不定，颇为幽美。老人手持细纱网，随意捕捉着这萤火虫，装够白纱袋，老人回到自己的小庭院。步入书房内，老人意兴大发，吹灭烛灯，挂起萤火虫袋，铺展纸张，研磨砚墨，准备趁着萤火虫的朦朦光亮书写心情。可临下笔时，也不知是光线太暗，还是酝酿文字，老人盯着萤火虫出神，笔墨迟迟未下。原是老人在追忆曾经那个声声遍遍说爱他的明眸少女，想起他们曾一起捉萤火虫，相互许下诺言的那个夏夜。可现如今，四十年生死，阴阳两隔，苍颜白发，物是人非。追忆至于此，在朦胧虫光映射下，老人满脸都是说不尽的萧索寂寞。夜色寂静，只余夏虫鸣声更躁。
老人庭院有种养很多花，春夏之时，尽是娇艳明媚，可都是花开无果。年年盛开，年年败落，终究是抵不过岁月轮回。老人年复一年，尽心侍弄，花开静赏，花败静心，不求结果。隆冬之时，大雪积深，皑皑白雪将小院覆盖，老人于睡梦中惊醒，忙开了门，向院内青苔小路望去，苔上积雪洁白完整。老人见此，心中不禁黯然。
转回屋内，老人烧起了炉子，在炉子上温起一壶绿蚁酒，拿出自己那把老旧的琴瑟轻轻拨弄，就着温暖的炉火，老人恍惚间回到多年前。那年元宵，城内烟花漫天，颇为美丽壮观。少女依偎他怀中静静望着漫天烟花，少女明亮的眸子带着欢喜与深情，将他的心牢牢抓住。丝竹声悠悠，让人沉迷，教人忘忧，回过神来的老人，感叹浮生若南柯一梦，忽然而已。
冬夜降临，窗外的星斗散发出的光芒，越过窗纸，照耀着老人宁静平和的脸庞。从此，江湖之上再无英雄。